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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北极低产能人员
 

《夜奔》

很久以前点了红心,今天又在标签里翻到,觉得还是转载过来。你身上还有烟吗?

弯弯_______:

#-很久没有给你写信了 你好吗


知道今秋是你的归期 心里有莫名的高兴


我该送什么当作见面礼


真是不可思议 我们那么熟悉 怎么可能还没有相遇 告诉我 你最想念什么 关于家乡的事


-我离家太久 家乡对我比异国还要陌生 很多看来理所当然的情感 其实并不纯粹 比方乡愁 亲情 虽然读过许多对它的描述 但我找不到属于它的声音 颜色 和气味


还有爱情 理所当然的爱情 这对我是另一个讽刺 


我的感知依靠接触 好比琴弓压在弦上擦出来的声音 至少我可以听见它 感觉到它震动我的指尖和胸口 


我不迷恋虚构的世界


-你的话让我惭愧 


我是这样心甘情愿地 沉浮在一个虚构的世界里 那些戏台上的忠义和情爱 


昨天看了《牡丹亭》的《寻梦》 还是哭了 比起现实生活 我更熟知那些戏曲故事里的人 他们的悲喜冷暖 有时候 一句唱词就能让我落泪 


我但愿你不至于觉得我可笑


-不 


也许我回来 是为了在家乡埋一滴眼泪 好让我这一生 也有乡愁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 我是被戏开锣的那一锤给请出娘胎的 我周岁的那一天 爹把云天楼买下 命中注定了我对戏该有这样的痴迷 戏园子在开演前 有一种奇特的静谧 四周的天窗是开的 戏不能见光 所以有阳光的时候 它就隐藏起来 而我却可以轻易的 找到那些隐藏的片断




#我喜欢和你通信 我没有想过你是我的未婚妻 也许是因为越过了这层关系 我们之间才有更多


这是最幸福的 也是最不幸的




#-我始终想知道 当你眼睛触到林冲的那一刹那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不是看 我是听 我对声音极其敏感 一开始 我被那唱腔惊骇 我问那声音从哪里来 他离的那么远 声音却可以像一根锥子 直锥进我的心里 我不知道他在唱什么 可是我竟能听到他胸口 那种抑郁和悲愤 那是千军万马化作一滴男儿泪 那是暗夜孤身 被弃置在荒野里的悲凉 我能懂 空荡荡的台上 连一块简陋的布景都没有 但那是一个世界 随着他的肢体 他的眼神 我像被催眠一样 接受一切他给我的想象 山路 庙门 月冷星稀的寒夜 他只一心要逃


 


#-他没有来找你


-没有 不可能 他要逃开的其实是我 我嫉妒他对你的信任 他没有给过任何人 包括我


-我该嫉妒他给你的爱吗 或者是...你给他的




 


#-你买了双新鞋子


-买了双红色的 店里就这么一双 正好是我的尺码 喜欢吗


-嗯(拥抱) 我们结婚吧


-是你父母亲的意思吧


-我回来就是为了要娶你


-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像买鞋


-英儿 我喜欢你


-可是你爱林冲


-我不能爱他 也不可能爱他


-可是你也不可能爱我


你走吧 我宁愿我们可以写一辈子的信 宁愿守着你的每一寸心 我也不要你把心埋起来 作我理所当然的丈夫


-我从来没有对你隐瞒过什么我只是把我自己给迷失了


-你会找到你要的答案的


   


#--  我并没有找到我要的答案
  我甚至连林冲的下落都没有找到
  他消失了
  我逃回美国
  你呢


 ---  我这里上演了另外一出戏
  你不会感兴趣的
  云天楼除了经常租借给黄军集会
  唱鬼子戏
  已经没有戏班子登台演出了
  但是 我还是经常一个人去那儿
  空气里还有那些飘散不去的声音
  戏台上还有那些叫人悬念的故事
  只是 这些故事里
  多了一个属于我自己的


 ---  我这里是一个礼拜七天千篇一律的演出
  我独来独往的生活在纽约
  和家乡失去了联系
  只有你
  你像是我和这个世界的脐带
  读信和写信使我相信
  我还在这个随时等待着
  末日要来的城市里活着
  活着究竟是不是一种悲哀
  我答应你要找到答案
  否则 我愿意把我的触角折断
  栖身在这里一辈子


 ---  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关于活的悲哀
  在我这个沦陷的黑色城市里
  无所不在
  你的父母他们
  幸亏老早到南方避难去了
  你家现在已经成了某个军团的团管司令部
  那天骑车经过
  看见你的窗口开着
  很想喊你一声



       他在塘沽的码头干苦力
  靠着挣来的一点钱
  养着一个半残不死的人
  黄子雷
  我能想象你的心情
  活着竟有那么多不可理解的事
  黄家自从日军占领了天津就整个垮了
  他们原本掌握的码头货运
  全都落入日本人的手里
  这一家子的鸦片鬼
  没一个好下场
  林冲并没有告诉我
  他为什么会和黄子雷在一起
  他只说 他病倒了不能丢下他
  但我知道 他离开以后
  黄子雷透过个路人马打听他的下落
  听说林冲是在最落魄的时候被他找到的



       我告诉你他已经改名字叫李丛了吗
  我还是忍不住跟他说了你的近况
  当我提起你
  他浑浊的眼睛里有了光
  分手前
  我把你在美国的地址塞给了他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林冲连字都不认 何况英文呢
  在这混黑的世界里
  可不可以求一点希望
  一点光亮


 ---  林冲上船的时间是1941年
  正好是在美国加入大战的时候
  那艘船在中途被征调为货物运输船
  直接开到了欧洲
  经过无数的周折
  当林冲进入曼哈顿港
  见到自由女神像
  大战已经结束了
  尽管这样 他还是没有踏上美国
  1949年你来纽约
  我的黑夜才逐渐远离 


 ---  爹 后来把云天楼给卖了
  变成了托儿所
  后来又成了仓库


 ---  我知道你想要问我什么
  我没有见到他
  林冲被移民局以非法移民的罪名起诉
  等待直接遣返回中国
  由于当时战争刚结束
  大批的难民潮都涌进美国
  移民局的作业缓慢
  就这样 他在移民局里又关了两年
  当我收到移民局的通知
  看见那个水晶玻璃的大提琴
  已经是1947年的冬天了
  距离林冲孤单的死在医院里
  整整一年
  我无法想象
  这会是我们再见面的方式


       那个大雪的夜晚
  当我一个背转身
  我和林冲既是生离 也是死别了
  这些年我的梦
  始终是在那条雪夜的道路上
  无止境的奔跑
  或者梦见自己赶赴医院
  见他最后一面
  握住他的手
  对他说出我的爱


       你一直没有告诉我
  你把那个水晶大提琴给了他


 ---  是的我没有告诉你
  我一直爱着他




 ---  我感激我这一生
  虽然它是那么遥远又漫长
  我始终有你听我说话


 ---  我们的事也只能对彼此说


 ---  所以 你明白我此刻的孤独 是吗
  这个城市还在
  我还在
  有人走过我身边
  问我这三块墓碑
  我说
  这里埋的一个是我妻子
  一个是我爱人
  我还是决定把你摆在我们的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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