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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北极低产能人员
 

【顾罗/雷磊】自救(九)爱你我才讨厌你

终于特么的有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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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爱你我才讨厌你

 

我不是同性恋。

我爱过莫小闵,到现在我还怕她,因为我印象中她那鸟雀一般娇俏灵动的姿态依旧那样可人。我也对珊莉动过情,虽然短暂,但也曾如山呼海啸一般。次一等的也有二三十位女同志曾令我心跳异常。可见,我不是同性恋。

“我也不是。”罗书全是这么回应的。

除了他,别的男人都还是普通男人。

“除了你……”他想想,“除了你应该也没别人了。别人都是退而求其次。这个‘其次’也谈不上很爱吧。”

“艾米呢?”

“……艾米……”

“哎你说实话,有什么不能说的呢,都这么多年了。”

“爱过。”我没生气,他也还是低下头去。“那时候觉得跟你又没戏,已经很稳定了,就接受了。也觉得她不错,越来越喜欢她。是真的想和她好好过一辈子。”

他一笑:“好在她没看上我。”

我奖励地摸摸他的脸。

“但是,你确定你喜欢她不是因为她像个男的?”

“滚。”

我以为,我自视,我是一个比较开放的新时代青年。我不抵制同性恋,如果我自己就是,我也不会与天性执拗。可是我不是啊。

“倒是也没人说我是。”

“你是不是心里别扭?”

我点点头。

“这是肯定的。给你开个药。”他拿过便签簿,嗖嗖嗖开出一张处方单。手一扬扯下来递给我:“去划款取药吧。”

我拿过来,果然是鬼画符。“大夫你开的什么药啊?”

“脑残片。”

“我把你打脑残了!”

“别打!”他接下我的劈掌,“还有两个。一是充实的工作。二是简单的关系。”

“总结得挺到位啊,跟我在一起你长进不少啊小伙儿。”

他推推眼镜,假装整了整白大褂的衣领。“什么跟你啊,这次可是我给你传授经验。你虚着点心行不行?”

“行行行……”充实的工作让人无暇思考,简单的关系缓解内外压力,确实都对。但是……因为剧本,有罗书全在的时候我根本没办法工作,只能想办法假装工作。这样的隐瞒也注定了我们关系的复杂性。

“其实还有。”

“还有什么?”

他又给吞回去了:“不说不说,说了我怕全玩砸了。”

我手伸到他领子里面捏住脖子,他又疼又痒像小鸡仔一样佝偻着紧缩肩膀。“好了好了好了……”

“还有就是——悲剧的前任。你去看看前任,想想当时是因为多么糟心的原因跟她分了手,你就会知道眼下的生活有多美好了。”他揉着脖子,“你前任是谁啊?”

“珊莉。不知道在哪个半球呢。”

“再前呢?”

“莫小闵。”

他不说话了。

“怎么了你?”

他白楞我一眼:“我玩砸了吧。”

我伸出手指点点他脑门,“让你臭嘚瑟。”把他拉起来把电脑椅让给我,又搂过腰身让他坐在我身上。椅子嘎嘎地呻吟,不过无碍。

“我俩早都翻篇了。我也不想见她。但并不是因为她有多重要,她已经抽象成一个形象,她不是她。那个形象也不是莫小闵。”

“什么乱七八糟的,没听懂。”

“就是说,现在的她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心里的她只是一个抽象,而且还和别人的抽象有所融合。这就是记忆,这种记忆和它带给我的感受,只与我自己有关,跟她、跟其他任何人都没什么关系。”

他又不说话了。

“还没懂?”

“懂了。”他若有所思。

“艾米……”

“艾米怎么了?”

“……算了。”

我把脸贴在他背上蹭着他的毛衣。“说呀。”

他一直摆弄着我的手指,此时停下了。“她……最近联系了我几次,她好像想复合。”

我没有动作,让他自己说下去。

“不是我想多了。然后我拒绝了。委婉地。我没说我又有了,也没说是你,就说现在挺好的,没有别的心思。大概就这样。”

“就这样?”

“嗯。”

“好,我知道了。”

他握住我的手,努力把头转过来,“小白你生气了?”

“没有啊。”我安静地趴在他的背上。

但是他掰开我的手站到我面前。“这事儿有几天了,我觉得应该跟你说。可是这也不算个什么事儿,我又没做什么。”

“就是,你又没做什么,你做得很好啊。”

“我做得很好吗?那我心里怎么这么不自在呢?”

我坐在桌案旁,他站着,像个受训的学生,低着头拧着眉毛跟我说他心里怎么不自在。我整理出两点。第一,艾米的主动接近让他感到有愧与我。第二,他没有诚实交代我们的恋情。在我宽解了第一点之后他说:

“骗人的感觉很不好。”

“你没有骗她,你只是隐瞒。”

“瞒骗。对。你这么想不对,你瞒起来一部分,让人家断章取义,得到了假的结果,这不也是骗吗?”

我暂停,仔细想了想。所以这么说来,“骗”注重的是结果,使对方取假作真,而不在于你呈出什么作为参考。只要怀着这样的目的,无论是呈出完整而被包装过的信息,还是残缺而原版原样的信息,都算是欺骗。

我也在欺骗罗书全。

本来感情和剧本都各自发展得很顺利,我已经忘了我该有的顾虑和压力,可是日子渐渐平淡,这些暗涌又泛滥四溢。

“你这么想,你就算告诉她咱俩在一块,对她能有什么用?不还是放弃你吗?但是她回去还会跟莫小闵说,会跟全世界说,跟你妈你爸我妈我爸说。”我停顿,“你想好见我爸我妈了吗?”

他直摆手:“哎别别别,我懂了我懂了。”

然后他腰杆儿就直溜了,甩甩胳膊跑沙发上看书去了。

“你好了吗?”

“好了。说出来立马就通畅了,这两天我心里憋死了。要说人啊,真是别做亏心事,那些肿瘤啊心脏病啊都是这么郁闷出来的。”

我可不想得肿瘤。我拄在桌上看着他,摇头晃脑翘个腿儿,嘴里还哼着小曲儿。越看越烦,我可真想抄家伙砸他。字典,不行太沉了;手机,不行太贵了;纸抽吧。

纸抽抛出了一条优美而治愈的弧线,精准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抓着纸抽回头灿烂地问我:“干嘛啊?”

我只能托着一张黑脸回答:“烦你。”

 

 

充实的工作,简单的关系,悲剧的前任。那我去工作。制片人已经开始筹拍了,我今天可以去看看演员的定妆造型。我丢下他开车上路。

说到对伴侣的愧疚,我想起大约三年前的米琪。

那时候她去英国还不到一年,左永邦一直在等她,中间还去英国找过她一次。他们约定等米琪学成归来就好好地在一起,谁也不再折腾。在一天上午,我接到了她的电话。

她带着一些鼻音,她甚至都没有试图掩饰也没有找借口。说话间那边的酒气好像就要从听筒里冒出来。我上网查了一下时差,英国应该是夜里两点。

寒暄过后她说想求我帮一个忙。

“小白,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做……”

“你先说。”

“你能不能帮我看着点左永邦……”我没回答,她又说,“我不是拉拢你叛变啊,我知道你们。这也是为了他好,你说他要是没了我,他上哪儿找这么实心实意的去啊,那帮小姑娘还不都是冲他的钱,等他到老了,谁给他接屎接尿洗澡喂饭的……

“说哪儿去了,我是说,他爱我,我也知道,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啊,他控制不住出去花,那我也控制不住去生气伤心。小白,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也想帮永邦说两句好话,说他守身如玉,可是我说不出来。“他什么样我们都知道,但这也不都是他的问题。他是做什么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再加上他的身份地位,他的相貌财力,你想想?”

我管不了什么,可是这样又好像残忍了,米琪沉沉不语让我忍不住想为她做点什么。我想起左永邦喝醉时思念米琪的样子,斜歪在沙发上,酒杯摇摇晃晃倾洒了一身,口中哼哼唧唧的就有涎水从嘴角拉着丝流泻。像个乞丐。

“我不能保证他不找别人。”毕竟我也只是局外人。“但我能帮你保证他每次之后都能感到愧疚。”

她在思考。“谢谢你。”看来她没有那么醉了。“我知道了。谢谢你,小白。”

这就是个局。现在我在局内了,你谢我,我谢谁去?

 

 

我又一次渴望逃离罗书全。看着他,就是看着我说不出口的愧疚,就是看着我心里的肮脏。我嫉妒他这么轻易就可以向我坦诚,谅解自己。我需要充实的工作,要非常充实。

可是在我跟随制片一一审阅演员服化道具的时候,我却遇上了我悲剧的前任。

她在隔壁剧组的化妆间。

“这里差不多了。小闵就在隔壁,我们去碰碰面。”制片喜上眉梢,拍拍我的胳膊。看来是一早盘算好了,希望我从中撮合。可是我一直到他领我见到她都没有回过神来。这就像课堂上老师抽冷子来了场考试。

她一袭丝绸旗袍婉坐于红木妆凳之上,云鬓明眸、粉淡衣襟。在简陋的化妆间里却像是创造了一片境界,从书中映进现实。她偏过头,见了是我,神色恍然一变,又浅笑着款款起身问候。

窒息失聪的制片不会注意到我的窒息失聪。

“小闵啊,你们这儿是不是快结束了?”

“哪儿呀海哥,我们少说还得一个月呢。”

“你说说小闵,你说多可惜,我多想你来演我的戏啊。”他轻拍着巴掌,愣是没敢往她身上照量。

“海哥呀,往后机会多着呢,只要您还抬举我,咱们一定会合作的。你看我给推荐这编剧怎么样?”

“哎哟这是太好了!顾老师这剧本我是太喜欢了,特别的真实、细腻。我就知道小闵的眼光准没错。”海哥其实长得不错,年过四十也没什么肚子,富,却不庸俗。他笑起来也像明星,我猜他们这种人也对着镜子找过自己最美的表情天天练。

但是小闵始终端庄得体保持距离。海哥的手悬着,曼妙的腰肢就在咫尺摇曳。

我自然是谦虚了几句,又奉承了几句,再感谢了几句。重点围绕着海哥的情操、志趣、学识、抱负做出了诚恳的恭维。

海哥好像是真的赞叹,他问我怎么会写得那么真实。听说作家都会采访采风,或者有些神奇的经历,想听我讲故事。

哦,对莫小闵没感觉就是gay了?这货不知道我俩好过。嘁,他也不知道,就算我是gay,我还是会对莫小闵有感觉。

不对,首先,我不是同性恋。第二,触动我的也不是莫小闵。她只是和我心里的那个形象长得一样。但或许,她更漂亮了。

我微微一笑,否认:“我一作家,天天坐家,哪有什么经历啊。都是我有一个朋友,给了我很多借鉴。”

海哥看了看表。小闵看在眼里,提议:“我现在可以休息一会儿,不如我们三个去喝个咖啡坐下聊?”

果然海哥面露难色说:“我得走了。小闵,这次失陪不好意思,周末我请你吃饭赔罪。”

“哪有,说得这么严重。”小闵甜甜一笑,扶着海哥的胳膊。海哥有点上头,被糊弄走了。

“那,小白,我们去喝杯咖啡?”

光落在她脸上,周围有轻盈的灰尘,装修的油漆味,空旷房间的冰冷湿气从版筑之间渗透而出,一切都轻飘飘,萦绕在我俩身边。

“不了。”一切又飘飘然落地。“家里还有人等我吃饭呢,罗书全……还要我给他捎东西。我也得走了。”

结果我也没有说出我和罗书全的关系。我与坦诚离得那么近,甚至已经踏出一只脚,却又缩回来了。结果我也没有接受莫小闵,我也与她挨得那么近。我转身,她有时间,却也没有送我。

我想书全了,就直接回了家。香气勾引我到厨房,他正扎着围裙在炒菜。

“回来啦。”

我从后面把他抱住,轻轻摇晃,头搭在他肩膀。

他一只手收回来捂在我手上,“当心油溅着你。”

“没事儿。”我侧过头,把这句话吐进他耳朵里。他一激灵,“啊!老实点啊你!”

我就老实地搂着他,整个人贴着他整个人,在他干净的发丝间闭起眼睛,就像在暖阳下卧在青青芳草地。一想到我漫涨成大江大河的愧疚,我就好难过,可唯有罗书全是能渡我的舟。

我正靠在他肩上盯着他脖子上那颗痣出神,他迅速摆头亲了我一口。

我们把饭菜摆上桌。

“还有一锅甜汤,在炉子上炖着呢,给你暖暖身。”

我说不出什么话来。

“怎么了你?”

“我……遇着莫小闵了。”

他慌了,筷子都放不稳,“不是,小白,你真生我气了?你真……”

“我没有。我就是遇上了,碰巧。然后她约我咖啡,我拒绝了。”我愣愣地跟他讲了这一切。他静下来,镜片上的反光刺眼。

“我以为会很难,可是完全没有。我还是难过,是因为我没有跟她承认和你的关系,我已经说出口了,但是又改口了。”这不是全部,还因为我发现外面的人都灰蒙蒙,只有这个小家才是白亮亮,我深深地依赖着罗书全的温暖,他才是一锅甜汤。

我越爱他,就越愧疚。我越愧疚,就越想逃离,可是我越逃离却又越爱他。为此,我讨厌他。我讨厌他让我陷得这样深,让我动了真情。

“小白,谢谢。”

“啊?”

“谢谢你告诉我。”

原来这才是标准答案啊。那我当时说啥来着?差不多吧。

 

 

我刷了碗喝了甜汤,同他下楼散步。夜空晴朗无云,亦无星月。园区里尽是遛弯的、遛狗的、慢跑的、跳舞的。路灯与影子进行着循环的相遇与分离,脚下的石子路、柏油路、石板路将我们一路引到水畔。

我握住了他的手。

我靠向了他的肩。

我转头看他,他也看向我,呼吸之间察觉不到夜风的冷。

他拉着手揣进了口袋。然后定格一般直望进我眼中。他接着转过去带着我往前走,没有几步又停下来,眼前的光影一瞬间的明灭,一缕轻柔的触感略过唇面。

我惊异,我喜不自胜。他的手好热,汗水要将所有缝隙都弥补完全,我们再没有一点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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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的主题是愧疚和爱的拉锯,还有对自己的坦诚,对对方的坦诚,对近人的坦诚,和对世界的坦诚。他们又迈过一个坎,真棒,看起来很有he的节奏,我都没想到。

更新的节奏什么的,哈,随缘吧,计划都是瞎扯胡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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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其实关于对自己的坦诚,他俩确实不是同性恋,他俩只是互相喜欢。(我的人物我当然可以说了,难得能说这么肯定的话真爽,平时我严谨得都快成不可知论者了)

这种想法是受到我本命cp(特兰)的大大(蓝狮L8)的启蒙,在这里致敬一下:蓝狮L8 《一起走过的幸福》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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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评

实在是太喜欢小白回家以后抱住书全那段,书全被抱住以后很自然地由着他,继续炒菜,然后拿自己的手捂住小白的手说,“当心油溅着你。”

真是暖炸了!!!这是最戳我的一句。“当心油溅着你。”我的全全啊!你怎么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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